无事生非

【栖因】别去2021好不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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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.05  19：00《别去2021好不好》

“承俊哥，我们就留在2020，别去2021好不好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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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年12月31日，星期二，天气阴。

郑因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深灰色大衣，略微思索，在出门前拿起了挂在椅背上的羊毛围巾围上。

三十一岁的冬天，他已经学会不再只穿休闲的卫衣和羽绒服，习惯说话压低声音，温和细语不打扰别人，将房间布置成只留黑白灰三种颜色。他的玩偶公仔和乐高都被装进收纳盒，放在储藏室里不见天日。

退伍已经一年半了，郑因成的事业有所起色，但依然不温不火。但不管怎么说，他好歹实现了一直以来的愿望——成为音乐剧演员站在舞台上——他主演的音乐剧将在2025新年伊始首演。

他准备今天去一趟公司，把明天首演的亲友票李拿给李东源和金智勋，顺便请他们帮忙转交吴熙俊和吴敏株。

“啊对了，提前祝你明天生日快乐。但是我没办法跟你们一起直播了。”郑因成对李东源略感抱歉。

“没事的，我们直播完了就过去看你的剧。”李东源善解人意地回答。

“没事的多啊，别忘了生日礼物就行。”金智勋贴过来，看热闹不嫌事大。

其实还剩一张票。 

离开公司，郑因成顺路进了一家咖啡店。

几乎每天都会经过的路上，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开了一家咖啡店，生意还不错。

他点完一杯冰美式，坐在靠窗的高脚凳上，在等待的间隙里拿出手机，不自觉地划到和朴栖含的对话框。点开，日期停在2024.10.28那天，郑因成给朴栖含发去了非常官方的生日祝福，对方则客气地回复了谢谢和笑脸。
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，变得没办法随心所欲地联系对方，连近况也要从新闻网页和对方社交平台发布的照片来获知了？

郑因成呆呆地盯着对话框看了好久，几次手指点击屏幕想输入些什么，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，最终有些烦躁地按下了待机键，屏幕瞬间一片漆黑。

他陷入回忆短暂地消沉了五分钟，懊恼地挠了挠头发，准备拿上咖啡走人。

“哦莫，好像遇见熟人了。”声音的主人笑着在郑因成身边的位子坐下，中年女人的脸上画着浓厚的妆容，但掩盖不住岁月的痕迹。

郑因成只觉得面熟，但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。

“不记得了？不是还帮你算过以后结婚的事吗。”

“啊。”想起来了。是出道之前来公司给大家占卜过塔罗牌的那位老师，这么算起来，一晃竟然已经是近十年前的事了。

但好像并不是很准的样子，郑因成心想。

女人盯着郑因成看了一会儿，久到郑因成琢磨是否该找个借口先离开，她终于开口：“看样子最近困扰你的事，跟过去有关。明天……明天再来吧，应该可以找到答案的。这间咖啡店是我妹妹新开的，现在我得去帮忙了。”

郑因成还想追问，但女人已经站起来转身走开了。

 当天晚上郑因成睡得格外沉，一整夜被各式各样的梦魇纠缠，被闹钟叫醒时却什么也想不起来，只觉得头昏昏沉沉就像通宵打了一晚游戏还输得一塌糊涂。

逼自己强打起精神出门去剧院彩排，路上又经过了昨天的咖啡店，郑因成站在咖啡店门口，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，或许是对昨天女人说的话抱有浓厚的疑问。

他迟疑了一会儿，想着反正也要买杯冰美式提神，便推开门走了进去。

咖啡店的灯光亮得刺眼，即使是习惯了闪光灯的郑因成也下意识地拿手去挡，等适应了光线再环顾四周的时候，才发现咖啡店的装修和前一天相比有改变了不少。

郑因成站在原地，有些搞不清楚状况——刚开业的咖啡厅，难道老板觉得装修不好连夜更改了布置？

“你在墨迹什么呢？”有人拿下巴抵着郑因成的右肩，耳边低沉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。

“你、你怎么在这？”郑因成没想到在这里碰见朴栖含，局促地侧过身倒退了两步。

“说什么傻话？”朴栖含斜着眼睛奇怪地看着他，“我说你刚刚进来买咖啡，结果过了这么久也没好，就来看看怎么回事。”

郑因成定了定神。眼前的朴栖含戴着黑色棒球帽，穿着黑色印花连帽卫衣，最外面套着灰色羽绒服，这副装扮在郑因成记忆里的某一个冬天，确实出现过很多次。

再低头看了看自己，一身的休闲装束，全然不是早上出门时穿的衣服。

心脏砰砰狂跳，郑因成对眼前发生的事情隐约有了猜测，但仍不敢相信。

“多尼啊，是在说梦话吗？”朴栖含一半夸张一半担忧地拿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，“现在睁眼站着也能睡着了？”

郑因成此时没空搭理他幼稚的玩笑，“哥、哥，你到那边坐一会儿，我给你买咖啡。”

说完将朴栖含朝着咖啡店里靠窗的空位推了推。朴栖含边走边嘀咕，“我刚刚说我不喝啊。”

支开朴栖含的郑因成在身上摸索一番，从外套口袋里找到了手机，手机屏幕明晃晃地显示着2020年12月31日 01:07PM。

‘完了、完了完了……太离谱了……’混乱之余郑因成快步走到点单台，“你们老板呢？我找她有事。”

服务员一脸奇怪地看着他，但出于良好的职业素养仍然尽力保持平静和微笑，“根据我知道的情况，我们老板最近不在国内，您认识他吗？”

“不认识……算认识吧？但是……”郑因成语无伦次地想解释，突然低头看到点单台边摆着的宣传卡，上面印着这家咖啡店的简介和开店理念，以及老板的商业照片——是个年轻的男人。

“算了……来两杯冰美式吧。”郑因成只能先接受了眼前的情况。

等拿上冰美式和朴栖含一起走出咖啡店，郑因成一路上边敷衍朴栖含的对话一边迅速整理头绪。

自己在这个时空能待多久？回到这个时间点有什么意义吗？好像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啊。

郑因成绞尽脑汁，也只回忆起那年原本队友们约好一起去市中心倒计时跨年，却因为Corona疫情活动被取消，晚饭前家里的宠物贵宾误食了巧克力，郑因成急急忙忙赶回家跟家人一起把狗子送去了宠物医院待了一夜。

“郑因成！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？”郑因成停下脚步，抬头看见比他还高出半个头的朴栖含正气呼呼地鼓着脸。

这表情郑因成好久没见到了，差点想伸手去戳他的脸，又回过神来这是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，手在半空中仓促地拐了个弯拍了拍朴栖含的肩膀，“麻烦您老再说一遍。”

“我不想说了。”

“哦。”

“你走着瞧，下周的《顶楼》我会先比你看完然后剧透。”

“啊，哥不能做这种事。”郑因成无奈地抱怨，完全忘了自己已经看完了全部《顶楼》，甚至可以给朴栖含直接剧透到第三季结尾。

“哼。”

郑因成猛地勾住朴栖含的脖子，讨好地连着叫了几声“哥”。

面对五年前的朴栖含，郑因成没有感到丝毫的陌生或是隔阂，就好像两个人从来没有失去过联络。

朴栖含嘴上依然没有饶过郑因成，但表情已然绷不住，颧骨上扬、眉眼弯弯。

两个人回到公司，郑因成找了个没人的房间，马不停蹄地拨了家里的电话，他记得当时被误食的巧克力是隔壁邻居家孩子来玩时，吃了一半掉在茶几下忘记拿走的。幸好妈妈很快接了电话，然后按照他电话里的指示找到了剩下的巧克力并处理掉了。

郑因成又再三嘱咐：“麻烦您晚上看好万寿，别让它乱跑或者吃了什么不该吃的。”

“知道啦，你怎么变得啰嗦起来了。”

 *** 

晚上的烤肉店里。

郑因成久违地和全部成员聚在一起，五个人一如既往插科打诨、嬉笑玩闹，不时爆发出熟悉而高调的笑声，不知不觉间喝了许多酒。

“怎么样，待会要去练歌房通宵吗？”快结束时吴熙俊提议。

金智勋和李东源点头表示同意。

“你们去吧，我好像喝多了有点困。“朴栖含顶着红彤彤的脸，努力眨了几下眼睛。

“我陪承俊哥回宿舍。”郑因成立马接口道。

几个人在烤肉店门口分道扬镳。

朴栖含把头靠在郑因成肩膀上，眯着眼睛不太清醒的样子，两个人站在烤肉店门口等了好一会儿，也没有打到车。

“走一会儿吧，这个时间点很难打车。”

“你没问题吗？”

“没关系，正好清醒一下。”

这天晚上的首尔和以往的任何一个冬天一样寒冷，两个人经过天桥的时候，风刮在脸上像小刀似的，郑因成取下脖子上的灰色羊绒围巾——那是出门前朴栖含给他围上的——拉住朴栖含要把围巾围到他的脖子上，朴栖含顺势接过，又把围巾戴回郑因成脖子上。

“我不冷。”朴栖含靠着天桥的栏杆。

深夜的首尔依然灯火通明，桥下车辆来往川流不息，街边有人喝醉了踉跄跌倒，有聚着的人群在哄笑。

远处有烟花绽放。

“十二点了。”郑因成看了一眼手机。

朴栖含点点头，笑了。

“因成尼，我真的想了很久的回归概念，其中我最喜欢的那个，非常、非常适合你。希望明年可以一起顺利回归。”

朴栖含酒没完全醒，表情真挚中带着点可爱的傻气，但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兴奋。

郑因成心里一阵酸楚：‘哥你这个傻瓜。我们非但没能回归，你明年就会和公司解约退团，然后我们渐渐失去联系。’

耳边烟花炸开的声音，车辆的鸣笛声，人群的欢呼声，搅得郑因成的思绪乱成一团，为什么拼命努力是这样的结果？为什么这么倒霉出现了疫情？为什么没有遵守承诺一直走下去？谁来阻止这一切就好了，他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希望时间就此停止。

“承俊哥，我们，”郑因成看着朴栖含的脸，恳切的眼泪划过他的脸颊，“我们就留在2020，别去2021好不好？”

“你在说什么傻话。”今天的郑因成比自己还幼稚。朴栖含笑起来，将郑因成揽进怀里，用手揉乱他的头发，“我们不止要一起去2021，还要一起度过2022、2032，一直一直在一起啊。”

已经知道结局的郑因成听了这话更加伤心，顾不得身边经过三三两两的路人，干脆放声哭起来。

但朴栖含根本不能理解他悲伤的理由，反而从来没见过郑因成大哭的样子而感到太过可爱，“还要继续哭吗，太可爱了我好像会忍不住亲你啊。”

郑因成闻言猛地收住了哭声，改为止不住的急促抽泣。

朴栖含缓慢而有规律地轻拍着他的背。

“不哭了吗？”朴栖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
郑因成不回答。

“郑因成，看着我。”

朴栖含担心起来，拉开一点距离，使自己能够看清郑因成的脸，后者拿手臂遮挡，却被朴栖含一把拉开。郑因成眼眸低垂，长睫毛一颤一颤的，用手揉过的眼角泛红，眼泪鼻涕不仅蹭在朴栖含的外套上，也蹭在郑因成自己的衣袖上，脸上泪痕歪七扭八的。

是以往怎么欺负他也没见过的委屈神情。

大概是酒精上头，大脑宕机，朴栖含拉过郑因成羽绒服上的帽子盖在他头上，郑因成的小脸几乎要被宽大的帽子整个遮住，形成了完美的屏障。

在这屏障覆盖之下，朴栖含低头亲上郑因成的眼睛，沿着泪痕慢慢吻过直到嘴角，动作轻得像亲吻一朵会随风飞走的蒲公英， 小心温柔不带一丝情欲地。

郑因成楞住，随即一巴掌推开了朴栖含的帅脸，“别人都在看。”

“没人看到啊。”

郑因成被朴栖含的满不在乎给无语到，转身就走。

‘骗子，’郑因成边走边想，‘明明忍住不哭却还是被亲了。’ 

回到宿舍，郑因成逃也似的往房间躲，朴栖含叫住他，“新年快乐。”

“哥也，新年快乐。”

“今晚一起睡吗？”

郑因成用尴尬的关门声回答他。一直等到门外没有了动静才悄悄开门去洗漱。但是怎么可能睡得着。

郑因成翻来覆去，还是在凌晨三点给朴栖含发送了三个字。

「承俊哥。」

没有回复。

睡着了吗？睡着了也好，只是突然想叫叫他的名字，回复了的话下一句该说什么，郑因成也不知道。

过了一会儿，后传来开关门声，在来人掀开被子的时候，有凉风灌了进来。郑因成转了个身，难得的没有将后背留给朴栖含，而是面对面看着他。

窗外路灯的光从遮光效果并不好的窗帘透进房间，借着这点光源，郑因成在黑暗里也能看清对方的眼睛。

眼神温柔得让人鼻尖一酸。

他急忙拿手捂住朴栖含的眼睛，朴栖含像是疑问地停顿了三秒钟，然后像平时搞怪那样冲郑因成撅起好看的嘴做出要啵啵的架势。

“噗。”郑因成失笑，把脸埋进对方的胸口。

‘就依靠一下，’郑因成闭上眼睛，告诉自己，‘一会就好。’

“我们多尼，今天心情不好吗？”朴栖含其实早就敏锐地觉察到郑因成的情绪波动，他将怀里的郑因成搂的更紧一些，用手一下一下安慰地拍着他的后背，“特别粘人啊。”

是吧，因为知道这个人早就不属于自己，此刻的温存像是一场触手可及又一碰就碎的海市蜃楼。但毕竟是已经消失过一次的东西，这一次没必要担心会不会消失了吧。

还能贪恋多久呢，朴栖含的温柔。

郑因成告诉自己不要睡、不要睡，但沉重的眼皮还是不受控制地闭上了。

铺天盖地的黑甜梦境。 

突然惊醒的感觉很像蹦极时的失重感。

郑因成心跳不止，大口喘着气。随即发现自己正在剧院的化妆间，化妆师往他脸上拍打着化妆品。一旁的助理见他醒了，连忙递过一杯咖啡，表现出关心，“因成哥，这段时间排练真是太辛苦了，希望今天的表演能够顺利，不要辜负了你这么久的付出……”

‘这么说马上是2025年1月1日的音乐剧首演了。’郑因成接过咖啡，盘算着离上台前还剩多少时间，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腾空，一心专注在即将开始的演出上。

所幸两个小时的演出还算圆满，结束后，所有工作人员都喜气洋洋地在后台相互寒暄、道喜、拍合照，郑因成让助理先走了，又应付完这一切，终于一个人待在休息室里。

助理走之前把帮他保管的手机还给他，手机此刻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桌面上，但他完全不想动，只想安静地抽离。

明明今天应该享受首演成功的巨大喜悦，但他却被另一种空虚和惆怅却围绕着。

郑因成觉得好像做了一场特别真实的梦，梦醒了一切回到原点。

突然有个人门都没敲就直接冲了进来：“呀，郑因成，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？就因为吵架了竟然可以狠心三天不找我吗？甚至连音乐剧的票都不给我？”

“你、你看了演出吗？”郑因成猛地从椅子上坐起身，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火冒三丈的朴栖含。

“你音乐剧的首演我怎么能缺席，那样你真的会说分手并且再也不理我吧！”依旧是气到鼓着脸的样子。

“分、分手吗？”现在又是什么情况？

“不准说这两个字！”

明明是你先说的，郑因成心想。

“再也不要吵架了。吵架了也不可以跑掉，不可以说想一个人静静。你知道我胆子小，你不说话我会害怕。还不如骂我一顿，把想说的全部说出来，不要自己憋着一个人消化。今天的演出我看了，你表现得好棒，果然很适合站在舞台上，我在台下一边替你开心，一边又觉得你离我好远，不会真的不要我了吧。”声音越来越小，朴栖含一番话说得语无伦次、委委屈屈。

“哥你今天话尤其多。”郑因成觉得鼻子发酸，走过去扑进朴栖含怀里，把脸埋在他胸口，闻着熟悉又陌生的，属于朴栖含的味道，失而复得的眼泪浸湿了朴栖含胸前的毛衣。 

两个人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，郑因成的眼睛红红的，但是又看着朴栖含笑了起来。

朴栖含见郑因成又哭又笑，还是觉得可爱得不行，忍不住低头亲他。

郑因成还没习惯两个人的关系变化，有点不好意思地推开他，转身去收拾东西。直到打开包，郑因成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——原本打算留给朴栖含的那一张票正安安静静躺在自己包里，那么……

“你今天是怎么进来的？”

“我抢了东九的票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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